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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龍震三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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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龍震三軍

寒雪紛飛,烈風呼號,八千餘名將士立於蒼莽天地之中,一片肅殺之色。

肅安王腰佩玉龍劍,昂首立於高臺之上,他環視了一圈將士們的神色,慨然道,“大魏八年,我帶兵征戰北疆,大勝,回時大雪封山,我們迷了路,誤入狼峰嶺,群狼環伺,我們硬是以血肉之軀擊退狼群!大魏十二年,南蠻作亂,他們喬裝打扮,匿身游民,我沒防備,落入圈套,最終,我帶領三百人馬沖出重圍,力創對方兩千餘人。大魏十八年,太子遇險,就是在這兒,我們的人遇到西域人伏擊,那一戰,何其慘烈!可事後,父皇不追不問,由得那些胡人肆意妄為!我問你們,你們身為大魏將士,甘不甘心?!”

朔北的風裹著八千餘名將士的刀光劍影,呼嘯而鳴,“不甘心!”

平樂仰頭看向高臺之上,他身披甲胄,腰攜玉龍,矗然而立,宛如天神。

肅安王忽一俯身,探臂揪住孟甘的圓領,猛地將他提了上來。

孟甘一個踉蹌,跌坐臺上,眾人皆是不解地看向肅安王。

孟甘受驚,大口喘息著,他一口氣還沒換完,眼見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已經架到頸間,不禁大喊,“我乃禦前之人,受皇上命出使西域,王爺怎敢傷我?”

肅安王冷笑,“傷你?你想的太便宜了。”

陸奔一躍而上,跪在孟甘身側,“主子,不可。”

肅安王並不看他,只拿眼掃視著三軍,“本王在朝十餘載,從未聽說過孟大夫這個人。遣人去查,才知道孟大夫連舉人都未曾中過,就任了正五品的文職,諸位可知這是什麽緣故。”

孟甘臉上漸有羞慚之色,語氣卻硬氣了幾分,“肅安王,你既知道我是誰的人,就趁早把劍放下,別鬧的大家難看!”

肅安王仰天大笑,“哈哈哈,本王征北疆,剿南蠻,肅西域,伐東寇,難道到頭來還會懼怕楊順他一個閹人嗎?”

孟甘梗著脖子,頭上淅淅瀝瀝地淌下汗來,他掙紮起身,“肅安王,殺人也得有個緣故,我一路隨你至此,沒有觸犯任何軍法,你無故殺人,眾將士怎能服你?”

肅安王拿劍往下一打,孟甘又重重地摔回臺上,身子不住地發抖,肅安王拿劍指著他,“你要死個明白,我成全你。孟甘,你是楊順的表親,受了席容炎的提拔才有機會入朝為官,我本不欲傷你,可你屢屢在席間生事,意欲挑唆我與西域可汗當場開戰,這事兒,我不與你計較。我去營救平樂的時候,你率大軍留在外頭策應,若不是黃力看得緊,只怕你早已派人通風報信去了,這事兒,我也不與你計較。巴吐爾率軍而來,殊死一戰,勢不可免,你口口聲聲要送平樂回去,還說若是如此,西域人便能罷手,你說的話,何其可笑?!不過這事兒,我還是可以不與你計較。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動搖軍心,這是本王軍中大忌!”

孟甘張口還要分辨,只見一道寒光淩空劈了下來,他連一聲哀嚎還沒來及的喊出,就已身首異處。

眾人無不愕然,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顆還在滴血的頭顱,連呼吸都忘記了。

肅安王用劍挑起他的頭顱,猩紅的血珠滾在雪裏,一片泥濘,他的聲音摻著寒氣,分外冷冽,“今日我殺他,用的不是軍法,而是國法!我知道,你們中間還有他的人,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們。但我不信,你們身為大魏子民,會同他一樣甘當賣國賊!我給你們一個機會,隨我上陣殺敵,我既往不咎!否則,就跟他一起去下地獄!”

肅安王一揮手,那顆頭顱就像垃圾一樣被丟了出去,血珠在空中濺起一道艷射的紅線,只聽“砰”的一聲,那頭落在雪地裏,又咕嚕咕嚕打了幾個滾兒才停住。

陸奔重重磕了一個頭,率先喊道,“王爺仁義無雙,我等誓死追隨!”

底下的將士們這才反應過來,紛紛跪下,齊聲高呼,“我等誓死追隨!”

肅安王以劍撐地,一縱身跨到馬上,他鞭指西北,大喝一聲,“殺!給我痛痛快快地殺!”

八千餘名將士翻身上馬,響聲激昂,徹遍雲霄,“殺!”

侍衛牽了馬車過來,陸奔扶著平樂上馬,又去拉早已看傻了的悠悠,悠悠被他一拉,才回過神來,扯著身子沖著遠方大喊,“不——王爺——”

這喊聲太過淒厲,陸奔面露不忍,拉她的手不覺一滯,也回首望了過去。

遠方旌旗蔽空,戰馬嘶鳴,馬背上的兒郎好似黑色土礫,一點一點在白茫茫的風中沈浮,哪裏還能尋見肅安王的身影。

平樂臉頰滾下淚來,她同陸奔一起將悠悠硬拉上馬車,塞進轎裏。

侍衛揚起鞭子,趕著馬車快跑,陸奔跳上馬背,領著四個士兵隨在轎側。

事已至此,平樂的心反倒安穩了下來,她相信她的晗安哥哥,相信他一定能力挽狂瀾,大勝而歸,她掀開轎簾,對陸奔說,“陸奔,你去陪王爺吧,你在他身邊,我多少能放心些。”

陸奔握著韁繩的手一緊,片刻功夫又緩緩松開,“公主,主子命我護送你,這是軍令,軍令不可違。”

平樂知道他心意已決,也就沒再勉強,她瞧著前頭那一片連綿起伏的雪山,蹙起眉來,“我們要往哪裏去?”

“主子本意是想讓你隨楚天琦一同奔向玉門關,那有李憐灼,到那兒就安全了。只是,主子擔心孟甘會走漏消息,所以最後沒這麽幹。”

“哥哥知道孟甘是席容炎的人,為什麽還要帶他過來?”

“主子原不知道的,是席間西域可汗擲了刀子,要殺孟甘,主子說,依西域可汗的力道,若真想要孟甘的性命,主子伸手去救,只能堪堪握住刀柄,可他當時的兩指卻捏住了刀尖,主子這才起了疑心,派我暗中調查,於是就查出了一連串的事情。”

平樂長籲一口氣,“好險,席容炎此人心機頗深,只怕軍中還有他的人馬。”

“縱有,主子剛剛那麽一番操作下來,也沒這個膽子了。”

平樂看了眼跟著的四個士兵,抿唇不語。

陸奔會意,“公主放心,這幾個都是王府裏的親兵,靠得住的。”

平樂點了點頭,又道,“所以,我們現在要去那兒?”

陸奔咧嘴一笑,露出一排小白牙,“玉門關。”

悠悠“啊”了一聲,帶著還沒散盡的哭腔,湊上前來,“不是怕走露消息嗎,怎麽還去?”

“悠悠姐,主子說這叫混淆視聽。主子已經單獨派遣了楚天琦去玉門關,孟甘便會以為我們要從別的路走,主子一直不殺他,也是這個原因,他已經暴露了,他能傳遞出去的消息都是假的,如今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了,也算死得其所。”

平樂笑了笑,“我以前只知道晗安哥哥驍勇善戰,沒想到他還熟讀兵書。”

陸奔也笑,“主子常跟我說,兩軍對壘,拼的不是身上的力氣,要靠腦子,要靠人心,那些只知道憑武力取勝的沒什麽大出息。”

悠悠道,“王爺說得有道理。”

平樂腦子裏浮現出了那個白凈小生的面容,“對了,那個楚將軍是什麽來頭?”

“楚天琦嘛,他是齊將軍前兩年新招的部下,來龍去脈一概不知,只聽說好像是耕讀人家出身,不過齊將軍為人忠厚,他挑中的人想來不會出錯。怎麽,難道他也是席容炎的人嗎?”

平樂搖頭,躊躇了一下才說,“我不知道他是誰的人,只是覺得他模樣秀氣,舉止文雅,不像是習武之人。”

陸奔楞了片刻,哈哈大笑,“公主別看他長得文弱,要是真打起仗來,十幾個魁梧壯漢都比他不過,不然齊將軍也不會提拔他做副將,軍營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呢。”

平樂聽到了“齊將軍”,便不再說話,只瞧著陸奔腕上纏的白布出神。

陸奔催促駕車的侍衛,“再快些,我們今晚就能和楚將軍他們碰頭了!”

環骨山綿亙千裏,分作南北兩脈,北脈名曰梟關,南脈名曰峣關,兩側山仞屹立,雲霄磔鳴,其間凹凸起伏,犬牙交錯,石作橫紋,堆壘白雪。

環骨山勢貌狹長,進口大,出口小,狀如環骨,因此得名,百餘年來,山中積骨累累,甚是陰森。

肅安王命黃力率軍守在山上,自己領了兩千餘人與巴吐爾的大軍混戰一番,佯作敗勢,引著巴吐爾的人馬一路追至此處。

一入山口,巴吐爾便覺不好,他想撤出去,可是已經晚了,黃力帶人劈頭就殺了下來,和肅安王形成裏外夾擊之勢,硬生生將巴吐爾他們逼退三舍。

環骨山兩側地勢高聳,無法硬攻,唯有中間孔道,尚可一戰,卻也不過尺寸之地,四騎同行,已屬勉強,巴吐爾的兩萬大軍若是縱橫大漠,必是勢不可擋,可落在了此等夾縫之地,縱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來。

戰況焦灼,肅安王借助地利之便,死守孔道,他一步不退,巴吐爾便一步也進不了前,他怎能不急呢,孟甘傳來的最後一個消息就是楚天琦往玉門關找援兵去了,再這麽耗下去,等肅安王援兵一到,他們的勝算就少了一大半。

巴吐爾騎在馬上,不住嘆氣,“已經五日了……”

寒星也急,但他沈得住氣,“再過三日,他們必敗。”

巴吐爾轉頭看他,“你確定?”

“從劍到箭,他們從進攻改成了遠攻,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麽?”

巴吐爾垂頭想了片刻,搖了搖頭。

“環骨山山勢巋巍,此時還有積雪,弓箭手在山上難以落腳,一不小心便有滑下摔死的風險。因此肅安王一直借助山下的凹凸起伏,進行游擊、伏擊,直到昨日才改成了用箭。”

寒星說到這裏便不說了,轉頭看向巴吐爾,見他仍是一臉費解的模樣,才道,“我記得你與我說過,肅安王為了見平樂公主一面,已在西域逗留了十餘日,再算上這幾天的時間,我估摸著,他們帶的糧草應該已經所剩無幾了。”

巴吐爾這才恍然大悟,一拍腦門,“我說他們射出來的箭怎麽都軟綿綿的沒力氣,原來是沒吃飽飯啊哈哈哈。”他笑夠了,又問寒星,“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?”

寒星打馬在雪地上繞著圈,半晌,輕輕吐出一字,“等。”

巴吐爾疑惑地看著他,欲言又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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